罗氏三兄弟|这不止是一个故事。
过个春节,各路大神都在写自己的乡村报道,感叹乡村的消失,人心的不古。我也来凑个热闹,讲个故事吧。没错,今天没有了法律,只有故事。萨特说过,孩子都快饿死了,文学还有什么意义?有时候,法律还有什么意义!
缘起
在夕阳下,又遇到了罗老五,一如既往的孤独,只是日渐衰老憔悴。虽然时间可以摧折一个人的身体,但是时间却不该淹没这段世间的温情。这是一个人心很古,虽有感伤,却温情脉脉的故事。这是罗氏三兄弟为兄弟抚孤的故事。
罗老二
小时候,我们的老宅是以前的学校,学校背后,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,边上是一个废弃的砖瓦窑,再往下,就是罗家。我却没有见过罗东的父亲,只知道他父亲在罗家排行老二,从二峨山上入赘而来,在罗东只有几岁,在罗东弟弟刚刚出生后不久就逝世。他妈不堪重负,丈夫一死,就改嫁远方,丢下两个幼小的孩子不管不顾。
两个小屁孩,父亲逝世,母亲远走,便成了孤儿,怎么办?这个时候,罗家决定要抚养罗老二的两个孩子了。
罗老大和罗老三
于是,罗老大来了,后来,罗老大又走了。罗老大走了,罗老三又来了。来就是来,而走却是逝世。因为有两个孩子的负担,罗老三和他的大哥一样终身未娶,他来接替他大哥和二哥的担子。那是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,那是一个艰难的时代,农村还有沉重的税赋,还有资源的匮乏,甚至读书都是一种负担,小学初中还有学费、书本费、学杂费,学校里的书桌与凳子都是需要自己花钱购买,还很少有人一个月可以吃上一次肉(要不然,也不会出现“牙祭”这样的词语)。在那个艰难时代抚养一个孩子都是一件吃力的事情,何况这个孩子还需要上学,何况这还是两个孩子。
罗家没有电视,为省钱,甚至很少开电灯,用的都是煤油灯。那时候,罗东他两弟兄晚上总会端着饭或者捏本小说来我家,看电视或者看小说,为了自家省电。当年罗老二只身入赘,只是分得一些薄田。什么叫薄田?一家几口,不到一亩田地,而那时,北方地区一个人就是好几十亩地。罗家兄弟来,只有这一点薄田可以耕种,何况,这还是陌生的环境,还得放弃了自己的田地,为兄弟耕田地,为兄弟抚养孩子,还要供孩子上学,罗老三面临的生活,艰难得难以想象。
没有过多久,罗老三也走了,身为鳏夫的走了。罗老三走了,罗老五又来了。罗家不能抛弃自己兄弟的孩子。他这一来,罗氏的老家就再也没有人了。他以此为家,也把罗东供读完初中,把罗二娃抚养长大。十几年了吧。可是,等这两个孩子长大了,他却老了。想结婚吗?我记得这个问题,在我小的时候,有个人就问过罗老三,他不无遗憾的说过,想啊,肯定想啊,可是哪个会来跟着他抚养这两个孩子呢?也有人问过罗老五,我只记得,罗老五当时只是呵呵一笑。
其实罗家三兄弟脾气都很好,一天天乐呵呵的,也古道热肠,经常到处帮忙。再艰难的岁月,再遗憾的愿望,再痛苦的过往,在他们不过也就是呵呵一笑。
这么多年,我都经常在想起这罗家的三兄弟。他们没有什么文化,也不懂赵氏孤儿,程婴和公孙杵臼,但在岁月的艰难中,他们依然能够倾尽全力为自己的兄弟抚孤,兄弟三前仆后继,不计得失,不求感激,就这样默默无言的来住下,置自己的幸福于不顾,这种高义何逊于程婴杵臼?
这三个鳏夫,一辈子都没有碰过女人,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,一辈子没有为自己的生活考虑过,一辈子都没有安闲过,二十多年来,费劲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让兄弟不至于断后,使兄弟香火得以延续,使孩子可以成长。我甚至都觉得他们这不是来抚孤的,这是来为这个浊世留一个人间温情的样板的。
故事的尽头
只可惜,这故事到了后头,却不无惋伤。
一边是罗氏三兄弟,为抚孤而前赴后继,殁身不顾,老大、老三相继病死他乡,剩下一个罗老五,无故乡可回,以他乡做故乡,滞留抚孤之地,却在老来衰病之时,一个人孤独的守在这村里。
一边是罗东入赘外地,结了婚,却找到他曾不负责任的母亲,要去供奉他的母亲。一年都难得一次回到老家看望他的五叔,去祭奠他的大爷与三叔。罗老五有事,有病,甚至房屋年久朽败,罗东却不愿拿一分钱出来。每每逢年过节回家,在别人一家热闹之际,都会看到罗老五一个人端着饭碗在乡间到处的走动,乐呵呵的,却不无凄凉。
罗家三兄弟的故事,我时常会想起。也经常讲给别人听,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,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温暖的故事。只可惜,有时,我们走得太远了,就连罗东他自己,都走远了。
我希望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,只是在感慨中开始,又在叹息中结束。我将会陆续在这里,随着时节,挂出罗老五在孤独中种的菜,栽的琵琶与柑橘。希望,你们可以持续的关注,也希望,有更多的人为他做一点点事,也为这个温暖的故事做一个满怀希望的注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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